第145节(1 / 4)
太学之中定期会有辩论召开,嘉禾不轻易打压某种学说,任由士人们自行论道。偶尔有士子为博声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,她也能好脾气的听着。
苏徽穿行在身着朱子深衣的士人们之间,等了没过多久之后,他见到了嘉禾。
女皇的架子并不大,仪仗简朴,随行的侍从除却锦衣卫之外,便是一些她惯用的近臣——苏徽不由想起了当年的御前翰林,当然,现在陪侍在她身边的这些人,他一个都不认识,而那些近臣中有不少是女人。董杏枝似乎是在前些年告老还乡,据报纸上的消息说,她晚年过得不错——这很好,在很多条时间线里,董杏枝的结局都是为了嘉禾而死,当年嘉禾救过她,她最终将自己的命也还给了她,终于有一个时空的董女官能为自己而活,苏徽也感到欣慰。
仗着有隐身装置干扰他人视线,苏徽壮着胆子走到了嘉禾的面前,细细的端详着她。
她是真的老了,年轻的时候操劳太过本来身体就不好,到了五十岁时就更加得显憔悴,肌肤松弛了、眼角有了皱纹、鬓边是灰白的头发、眼神也不复过去的清亮。可苏徽看见这样的她,心里还是很欢喜。
嘉禾就是嘉禾,无论是处在怎样的年龄阶段,都还是她。就如同一株松柏,春夏秋冬流转,不损其卓绝风骨。
岁月赋予了她格外的温柔,近五十岁的嘉禾比起青年时的她看着更加温柔,没有多少天子的架子,乍眼望去如同寻常邻家长辈。这也许是因为她不再害怕有野心勃勃的人来篡夺她的位子,所以也就不需要再摆出威严的架势。青年时的她不苟言笑,时常撑起一副森冷的姿态,而现在的她眼角眉梢都是柔和的。
太学学舍是仿古的建筑,今日辩论之时更是按照魏晋时的风尚,在溪边设下坐席,众人跪坐于席上,臣子们既无需在君王面前垂首站立,更不必战战兢兢跪着。嘉禾坐在一架仿古的坐床之上,周围有帘帐垂下遮住了春寒时节的冷风。苏徽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她的座位边,小心翼翼的与她并肩而坐。
她看不见他,但这是他的私心。
他们一起听着不远处年轻人的慷慨陈词。嘉禾并不参与辩论,只是静静的听着,偶尔露出淡淡的微笑。她笑得时候苏徽便也跟着一起笑。
期间有臣子上来向嘉禾禀报一些朝务,由此可见她倒也的确是个忙于政事的皇帝。但她也不似端和初年时那样恨不得大权独揽将一切都攥在手心。从她与近臣之间偶尔的交流中,苏徽可以听得出来,如今朝中大大小小的事物,多数委于内阁。她如今奉行的是一种宽和的治国之法。而这也是符合历史潮流的,单人的统治,最终会被多人行政多取代。
现在的嘉禾像是一尊供奉在神龛之上,以慈悲目光俯瞰众生的神像——苏徽忽然想到了这个比喻。
他记得很久之前嘉禾就说过,皇帝最好是能像寺庙神像一般,无悲无喜,只供众人膜拜,却不涉足人间烟火。
苏徽那时候觉得她这话说的不对,可现在,她终究还是成了这幅样子。她是端和女帝,是夏朝的君王,却不是周嘉禾。这没什么不好,却也还是让他心中忍不住淡淡欷歔。
辩论持续了很久,结束时已是深夜。起身时嘉禾因为长期跪坐的缘故脚麻,趔趄了一下。苏徽赶紧扶住了她。
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,扶稳她之后,苏徽才意识到嘉禾现在看不见自己。
他连忙想要撤手,可嘉禾却反过来一把扣住了他的五指,接着将手垂下,若无其事。
她没有往苏徽所在的方向看上哪怕一眼,但她就是知道,是他来了。这份默契跨越了十八年的岁月仍未曾改变。她就这样一手握住苏徽,同时坦然的当着众臣的面训话。女皇的姿态端庄优雅,然而苏徽却分明在她的眼底瞧见了笑意。
狡黠的、灵动的光在那双老去的眼眸中一闪而过,这哪里是身份高高在上不知喜怒的神像,分明就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周嘉禾。
苏徽亦是用力扣紧了她的手,而后就这样由她牵着,返回了紫禁城。一路上他们不曾交谈,跨越时空的重逢,恍惚间就像是一场幻梦。
“嘿,握够了没?”进宫下轿之后,道旁忽然冷不丁传来了一声喝问,苏徽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
那是一个和嘉禾一样鬓生白发的老人,呃,说是老人不大恰当,其实仔细一看倒也挺年轻的,最重要的是,这人看着,十分的像他。
、(六十八)
苏徽在看见年老的自己时,当然是心情复杂的。
人在年轻的时候,或许偶尔也会想到自己的老年。在认识嘉禾之前,苏徽以为自己如果哪一天老了,应当也是个与世无争的学者,坐在开着鲜花阳光洒满的温室,一边撸猫一边继续看书搞研究。
而现在他所见到的自己,倒也的确挺符合自己早年的想象。坐在开着花的地方、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撸着猫、手边还摆放着一卷没看完的书籍。只不过苏徽过去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太多的追求,以为自己倒了老年也仍旧会是个单身老头,却没想到真的到了五十岁的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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