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(1 / 4)
卧室里很安静。
莱姆已经将汤姆遣回家,让他和伴侣彼得·霍丁斯共度周日夜晚。莱姆是个很棘手的病人,有时候他只是忍不住,但有时他对此也感到很抱歉。所以他也会试图做出补偿,尤其是当阿米莉亚·萨克斯留宿的时候,比如今晚。所以他赶走了汤姆。年轻人需要在外边有更多自己的生活,而不是总耗费时间照顾一名易怒的老瘸子。
莱姆听到浴室里叮叮当当的声音,那是一个女人准备上床睡觉的声音。玻璃门打开关上,还有塑料盖子、喷雾剂发出的嘶嘶声,哗哗的流水声,浴室里湿润的空气夹杂着芳香剂的味道从门内逸出。
他喜欢这样的时刻,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的生活。
他又想到了楼下实验室里的那张照片。照片里林肯穿着运动服,旁边还有一张黑白照片。上面的两个人二十多岁,身材瘦高,穿着西装,并排站在一起。他们的手臂伸直,好似在考虑是否要给彼此一个拥抱。
那是莱姆的父亲和伯父。
他经常想起亨利伯父,倒是不怎么想起父亲。他一直如此。哦,这并不是因为他对泰迪·莱姆有什么偏见。父亲泰迪与世无争,性格内敛。他喜爱朝九晚五的工作、在不同的实验室捣鼓数字。他喜欢读书,每天晚上最热衷活动就是坐进一个厚厚的、陈旧的靠背椅,悠闲地看书。他的妻子安妮在一旁,或是缝缝补补,或是看电视。泰迪青睐历史类书籍,对美国南北战争尤其感兴趣。所以,莱姆猜,自己才会被起名叫“林肯”。
莱姆和父亲关系很好,虽然也不时会有尴尬的沉默。困扰会让你绞尽脑汁,而挑战会让你感觉到活力焕发。泰迪却从来不会让他觉得困扰或备受挑战。
但是亨利伯父会,而且总是如此。
但凡与他在同一个房间待上几分钟,就一定会被他注意到。他就像一个巡逻的探照灯,搜查屋子里的每一个人。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笑话、琐事、家人近况。而且他总有各种问题。有些是因为他真的好奇,想知道答案。但大多数情况下,他只是为了与你争辩。亨利·莱姆非常热衷于智力上的比拼。你可能会畏缩,可能会脸红,也可能会大发雷霆。但是,当你得到他难得的赞美,心里会燃起无比的自豪,因为你知道你赢得了他的肯定。亨利伯父的嘴里从来没有虚假的表扬或鼓励。
“你已经想得八九不离十了。再努力想想!你能行的。爱因斯坦在研究出他最重要的成果时,只比你大一点点。”
如果你得出了正确答案,就会得到他赞许的扬眉,无异于赢得西厅屋科学大会的头等奖。但很多时候你的论点是荒谬的,你的前提假设不堪一击,而你的批评情绪化,你对事实的认知不够全面……问题的核心,实际上,不是他想要赢过你。他只是就事论事,让你明白真理是怎么得出来的。当他将你的论点细细剖析开来,并确定你明白了其中的缘由,争论也就结束了。
所以,你明白了你错在哪里了吗?你计算温度的时候用的一系列假设都不正确。的确!那么现在,让我们打几个电话——周六叫几个人一起去看白袜队的球赛吧。我想吃好吃的热狗,但这东西在十月的柯米斯基体育场可买不到。
林肯曾经很享受那些机智的辩论,经常一路开车到海德公园,去参加伯父的研讨会或大学里非正式的讨论小组。事实上,他去得比亚瑟还要勤快。亚瑟常常还有许多其他的活动。
如果他的伯父还活着,会毫无疑问地走进他的房间,而且完全不会在意他残疾的身体,亨利在看到他那台气相色谱仪之后会脱口而出:“你为什么还留着这台垃圾?”然后对着写满证据的白板沉思,开始质疑目前为止莱姆对五二二案的处理。
是的,但是假设他以这种手法作案,合乎逻辑吗?再跟我说一遍你的假设。
他回想起之前忆起的那个晚上:他高中最后一年的平安夜,在埃文斯顿,亨利伯父的家里。当时大家都在。亨利、宝拉和他们的孩子——罗伯特、亚瑟和玛丽;泰迪和安妮·莱姆,还有他们的孩子林肯;以及一些叔叔阿姨、其他的堂兄弟。也许还有一两位邻居。
林肯和亚瑟那个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楼下打台球,一起谈论上大学的计划。林肯的心已经锁定了麻省理工学院,亚瑟也一样。他们都相信录取不是问题,所以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在讨论是要一起住宿舍,还是去外面合租。
之后家人聚集在餐厅的大桌子边。密歇根湖在翻腾,风吹过后院光秃的灰色树枝。亨利以他一贯的授课方式主持大局。他精力充沛,观察细微,眼睛快速在屋子里扫过,将大家的谈话都听了进去,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。他会讲笑话,聊各种趣事和八卦。他对所有话题都感兴趣、好奇,有时还会主导话题。“所以,玛丽,既然现在我们大家都在,快跟我们说说你在乔治城的奖学金申请得怎么样了?我们都觉得那里很适合你,杰瑞也能开着他那辆花哨的新车在周末去看你。顺便问一句,申请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?我记得好像快到了。”
他那头发细软的女儿会避开他的眼睛,说因为圣诞节和期末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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