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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9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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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春抿了一口荔枝酒,香甜的酒液滑过喉咙,却是苦涩的。半晌,她方道:“你和谢丕去四川吧。”

她低哑的声音,在海面上更显飘渺。贞筠一愣:“你说什么?”

时春又复述了一遍。

贞筠再抬起头时,她的眼中已有泪光:“我没有给你添麻烦,我以后也不会给你添麻烦。我不会去力敌,我会和你一起迂回行事,我们总能逮住那个死太监的把柄,逼他就范……”

时春却打断贞筠:“阿贞,不是人人都能做李越的。”

不是人人,都能忍受现实与理想撕裂的痛苦,忍受良心的折磨,日复一日地虚以委蛇下去。这比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杀人,还叫人难过。这是真正的“月寒日暖,来煎人寿。”

她看向贞筠:“你知道吗,在鞑靼时,阿越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个故事。”

随着她的描述,一幅诡异怪诞的画卷在她们眼前展开:“从前,有一个旅人,她到海外旅行时,不幸被大风刮走,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。这个国家叫罗刹国。罗刹国的人审美和中原迥异,中原以为美的,这里以为丑;这里以为丑的,中原却以为美。并且,罗刹国所重的,不在文章,而在形貌。长得越丑的人,官就做得越大。而生得越美的人,反而被视为怪异,很多孩子甚至刚出生时就被父母遗弃,静悄悄地死去。”

“旅人原本容貌美丽,可在这里却被人视为妖鬼。旅人觉得很孤独,‘能够离群索居的,不是野兽,就是神明’,而她只是一个人而已。她开始遮掩自己,她刚开始只是涂黑面颊,后来却扮得越来越丑。她的官也越做越大。可她心中的美丑观念并没有改变,对美的追求是人的天性,谁能违拗天性呢?她选择了另一个办法来保存本性,她开始救助那些因美而获罪的人。她对美的渴望,在这些人身上得到了实现。她甚至可以安慰自己,她虽然变得越来越丑了,可她在保护美啊。然而,随着丑陋程度的加深,她所需要的美就更多。她要保护更多的美,就必须要变得更丑。这就像上瘾一样,只能越陷越深,不能戒除。这种撕裂的痛苦,已经深入骨髓。【3】”

贞筠的掌心已经发湿,她全身发凉。

时春长长吐出一口气:“我一直在想,旅人的出路在哪里,可这么多年了,却始终想不出来。既无法彻底去改变,也无法彻底被同化,那么解脱的方式自始至终,其实就只有那一种。原来,我们甚至连放弃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
“不,不是的。”贞筠紧紧地抓住她,仿佛她就像风筝一样,一松手就会永诀,“哪怕美丑之间的隔绝,真的像天堑一样,穷极一生也无法扭转。可是对那些被保护的美来说,这就是翻天覆地的改变,这就是莫大的救赎。为什么,不能看看这些呢?”

带有盐味的海风阵阵袭来,其冷无比,可时春的手却是温热的:“是啊,所以我们这一家,总得有一个得到安宁。”

你是我们坚守的底线,是藏在内心深处最后的慰藉。要是连你都走向末路,那叫我们情何以堪?

可怜身是眼中人

不,她不甘心,她宁死也不甘心!

贞筠宁愿放弃回到含章身边的机会, 也要救他的命。尽管内心惭愧,谢丕却无法否认,他心中的的确确是有欣喜的。她对含章的不惜一切、保护照料, 竟有一日也能照到他的身上。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, 叫他怎能不为之动容?

而从宁波至广州这一路的同甘苦、共患难,也让他们更为熟悉亲近。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她, 毕竟他已经默默地看着她很久很久了。可直到真正相处后,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认识有多浅薄。

在他眼中,她开朗豪爽,大大咧咧,甚至连男女之防都不顾及。可在同行之后, 他才发觉,她堪称心细如发, 观人于微。几次探子的追踪,都是她率先发现。云弟往往还没回过神,就被她安排一路狂奔。

他的傻弟弟百思不得其解:“你是怎么发现的?”

她只是笑:“去看去听去闻去想。打猎的猎户,手上怎会没有伤痕。当地顽皮的孩童,说话怎会是这种口音。步履蹒跚的老太太,身上怎会没有多少老人味。”

云弟听得一愣一愣,他道:“你、你以前也是探子?”

她一下就笑出声来:“这么久人没长进, 倒是会瞎想。噢,只有探子才知道这些?”

云弟颇为羞惭, 但仍然嘴硬:“可哪家夫人会对这些了如指掌。只有如履薄冰的人,才会这么警惕。”

云弟是在试探,他打破脑袋都想不出, 眼前这个李夫人会是李越之妻, 所以始终防备。

谢丕连忙阻止, 可气氛已经僵了。他只能先教训弟弟,再去向她致歉。她却很是大度:“按我往日的脾气,非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,可既然你已经教训过了,那我就勉强忍上一忍,待到了安全的地方,再新账旧账一起算。”

他听了只得苦笑,而她又开始忙前忙后。谁能想到,一位诰命夫人,会常年携带银器,时时都在验食验水。

他忍不住问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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