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节(1 / 3)
夸张是文人惯有的说话方式,同样是拿笔杆子的,文学家注重的是作品最终呈现的效果,史学家看中的是过程的客观真相。文学可以夸大其词,史学却得一丝不苟。苏徽那个做文学史的硕导曾经反复告诫过他,在研究文人时,一定不能完全相信那些文人留下的言论记载和自传,因为鬼知道他们在说话时是理智占了上风还是感性在主导言行。
但苏徽此刻愿意相信张誊光。
在来这里之前,苏徽有怀疑过这个说书人是早就被杜家的政敌买通了,刻意在酒楼之中说了一些刺激杜榛的言论,好激得杜榛动手杀人。
可如果这个说书人是张誊光,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。
张誊光穷了一辈子,若这时他真的受人钱财买通,何至于继续潦倒?
就算文人的言论不可全信,可他们的性格,或多或少都会反应在他们的作之中。哪怕是再表里不一的人,只要他拿起笔开始创作,也总会有那么片刻,内心的想法会不受控制的倾泻于笔端。
苏徽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嘱咐他好生休养。
毕竟今后夏国的通俗文学还要靠他来振兴呢。
走出房门后,苏徽找到了一名锦衣卫,询问他杜榛的为人及性情。
锦衣卫大部分时间都随侍皇家左右,或多或少都对杜榛这种皇亲国戚有一定的了解。按照他的说法,杜榛从小聪颖,因为被娇宠过度的缘故,十分的跋扈任性。
但再任性,也好歹是个聪明人。
这样的描述,也的确符合苏徽心目中对杜榛的印象。
韩国公已经在不久前被皇帝夺去了官职,杜家的人这时候该尽可能的低调,风头过后再谋出路。
那么杜榛为什么那天会如此冲动呢?
苏徽想了想,对锦衣卫说:“你们去将事发那座酒楼的管事人找来,我有话要问。顺便调查一下,他这段时间里接触了哪些人,杜四公子那日饮用的酒水,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。”
皇后在与皇帝长谈之后离去,送走了发妻,皇帝独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金殿之内发呆。
“陛下心情不是很好。”他向来最是亲近的宦官方涵宁注意到了皇帝似乎正在头疼,于是主动上前为他按揉头部穴位。
“怎会。”皇帝长长出了口气,“朕只是觉得胸口有些闷。”
御案上堆积着如同高山一般的公文,他瞟了一眼,觉得越发的难受,好像自己被什么捂住了口鼻不能呼吸。
于是他豁然站了起来。
殿内侍奉着的宦官都下意识的直接跪下,战战兢兢等候他的吩咐。方涵宁亦跪了下去,“陛下?”
皇帝摆手,“朕想出去走走。”
“来人,摆驾——”方涵宁连忙扬声冲着殿外高喊。
“慢着。”皇帝打断了他,“肩舆、轿子、辇车什么的都不必了,朕就是想出去走走。”
乾清宫外有一处小小的花圃,这还是荣靖公主十四岁时下令修建的,她说爹爹成日待在殿中与数不清的文书打交道,迟早会疯了,她给他建个花圃,皇帝闲来时可以出来透透气。
花圃中栽种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卉,不过是寻常的月季、蔷薇,每日都有宫人精心伺候这些花草,正值盛春,它们开得格外好。
皇帝漫步在花木之间,深深吸气,想要忘记萦绕在胸中的烦恼——如果这时候身边能有个可以陪他说话的人就好了。这样的念头突然冒出心头。
这是不可能的。既然做了天子,那就是孤家寡人了。
早些年,皇帝还是个飞扬跳脱的少年,喜欢这世上所有新奇的玩意,爱交朋友,好喝酒,但随着做皇帝的时日久了,过去的习惯也就渐渐的被磨灭了,他活成了另一幅样子。
就在这时,他听见了前方的嘈杂声,似乎是个女人在哭。
“怎么了?”
有小宦官过来通报说:“贤妃娘娘哭着求见陛下。”
“哦,贤妃。”这个女人是他这几年的宠妃,虽不是什么顶尖的绝色,但她高贵优雅,知书达理,是毫无瑕疵的名门闺秀,从前他还是个乞儿的时候,做梦都不敢肖想这样的女人,“她怎么了?”
贤妃是不会哭的才是,她应该永远端庄,哭哭啼啼的贤妃给了皇帝一种奇异的违和感,就好像就是看见一尊精致的玉像裂开了一道口子。
“让她过来吧。”他想起贤妃肚子里还有个孩子。
从前他是乞丐的时候,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后嗣,反正他两手空空,生不带来死不带去,现在他成为了皇帝,那么一切便又不一样了。
早年战乱之中,他和杜银钗的儿子一个都没有保住,杜皇后反倒因为产子后休养不当而伤了身体,生下嘉禾之后,便再也不能怀孕了。
为了维持住皇后的颜面,这事他没让任何人宣称出来,可他从那之后,便很少再与皇后一起过夜了。
然而不知是为什么缘故,他后宫之中其她的女人却也迟迟不能为他生下后嗣,七年前淑妃流产、六年前王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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